第十五章 变动的都市航线(2)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4月25日,周二,午间,11:40。
伦敦,城区。
“撤退!”
Saber一声令下。
没有丝毫犹豫,方才还在操纵风炉弩装,招来热风以剿灭骸骨鸟群的Archer,立刻中断战斗,抱起一旁的少年,双足猛地发力,跃向结界边缘。
毫不理解其用意。
却也毫不迟疑。
只是出于一夜的共斗的默契,于是无条件地选择了信任对方——无论如何,趁现在突破结界的话也许就能成功!——仅此而已。
结界泛起涟漪,摇晃的虚影击碎周遭的现实,转眼间就彻底吞没了野兔的身影,宣告Archer的脱离行动大获成功。
与此同时,Saber亦做好了撤退的准备。
然而,就在金乌之王即将起跳之时,某种强烈的危机感涌入了他的胸腔,提醒他绝不可放松戒备。
Saber立刻就明白了这份危机感来自何处——只见空中如电光般迅捷的战车上,除了那位“俄刻阿诺斯的魔女”之外,竟再无他人——下一秒,本该驾驶战车,被唤作“忒提斯的流星”的Rider就突然出现在Saber的一侧,手舞长枪突袭而至。
“想逃跑?没那么容易!”
魔女嘲笑道。
神铁的枪尖停止在距离Saber脸庞不足半米的地方。
Saber令魔力灌注于双臂,临时锻结为不亚于神铁的魔力障壁,与长枪白刃相接,抵挡了对方进攻的步伐。截然不同的魔力于交际点处集中爆发,具象为喷溅的烈焰与翡翠色的火花,相持不下。
于是,Rider收起兵器,结束对峙,旋即轻盈地起跳,蹲坐于不远处的支点上。
“反应挺快的嘛。”
流星之战士评价道,那满不在乎的笑容,与前一秒满溢的杀意简直判若两人。
Saber收起被灼伤的手臂,余光暼向天空。
如他所料,魔女已将月相彻底固定,意味着自己再无后退之路了。
“哎呀,看来你的同伴抛下你独自逃走了嘛!……真不愧是兔子,逃跑得还真快。”
鹰羽的魔女语气轻快地揶揄道,同时回旋身影,舞动魔杖,宛如天盖下受邀独舞一支奏鸣曲——灵动的脚步之余,亦不忘在四周涂抹出更多法阵——无一例外如同炮口般威胁地指向Saber。
那名被冠以流星之名的Rider亦站起身,肩胛收紧,双腿微曲,枪尖缓缓压低,作出一副迎战态势。
毋庸置疑——只要自己稍有进攻的意思,就会同时遭到两方的全力压制。
Saber清楚这一点。
能避开吗?
成功回避后,有办法予以反击吗?
也许是有的,然而,Saber怀中还庇护着身为Master的少女S,心脏附近仍留存有昨晚战斗所留下的隐隐作痛的伤口。在现在的状态下,即便Saber能以【对魔力】与【金乌动脉】无效化来自Caster的攻击,也无法确保自己和Master能一起从Rider的枪下全身而退。
那么,唯一的破局之法是……
“——告诉我,你们的目的是什么。”
出乎众人意料,打破对峙的竟是少女响亮的嗓音。
“哈啊?!”
魔女显然从未设想过这一发展,她皱起眉头。
“——告诉我。”
不顾敌对者的惊异神情,S冷静地追问道,干脆利落,不卑不亢。
“你们行动的目的,到底是什么。”
结界外侧。
仅有Archer与少年C二人,成功脱离了魔女所布下的空间魔术桎梏。
但那并不意味着安全。
“呜……!”
突然,C感到自己宛如被一阵旋风扯住双臂,身体被硬生生牵引向另一侧,那是Archer凭借一身野兽的蛮力与灵巧,在空中扭转动力矩。
下一刻,闪耀着灼焰般异色光芒,有如铁塔般构造的骑士长枪,便猛击在Archer毛茸茸的左肩胛上。
……若不是Archer的应变,也许那攻击就会波及到少年的脸颊吧。
Archer从咬紧的犬牙中爆发出一阵似低吼、似呻吟的苦闷之声。
来自Servant的截击仅发生在须臾之间。
音障碎裂,狂风席卷。
敌人乘胜追击,而Archer则回以锋利的兽爪。
刹那间的二度交锋,被隐匿于迸发的光芒中,层层魔力电弧与浓厚的蒸汽掩盖,无人能看清。
数秒后,怀抱少年的野兔之王率先脱战,落至河畔一隅。
随后而至的则是突袭者——那是一名手持巨型钢束交织大枪的Servant,其半身披覆的动力铠甲,正从每一处关节、释压口冒出滚滚白雾,显示出渲染着蒸汽朋克与差分机幻想的设计风格。
“目标变更,Lancer。”
冷漠、难以捕捉感情的声音,来自Lancer身后不远处的魔术师。
“优先除掉Servant。”
C的视线在空中与那名魔术师相接——那份杀意,宛如阴积的浑浊深潭,或是寒冷至极的冰窖,竟让少年的双眼被死死吸住,再难以主动抽离。
所幸,Archer的手臂抬起,护住身后的少年,遮断了二人的眼神交流。
“明白。”
Lancer微微鞠躬,文质彬彬,举手投足间皆彰显着绅士礼节,然而那端起的长枪下,却有着真切的战斗意志。
“退后!”
野兔Archer赤红色的双目放射怒火,呲牙咧嘴,是野生动物一般的威慑行为。
来自钢铁世界的守护骑士。
来自原始密林的半神之猎人。
两名Servant同时发起了攻击——阳炎垂落,凝聚成风炉弩装,与放射电弧,钢筋骨架搭作的长枪相撞。密织的火焰与雷电掀起魔力爆风,将胜负的结果也一并藏匿其中。
视线回到结界内侧。
对峙。
“目的?……哼,还真是模糊的问题啊。”
魔女歪着脑袋,轻浮地应答道。
“是吗?”
S直截了当,切入正题。
“那我再讲清楚一点吧——你说过的,会【夺走我们的令咒】——那就是你们的目的吗?”
“有什么奇怪的,从败者身上取走战利品,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?”
“那当然,因为这已经是第三次了。”少女的双眸中衍射出锐利的光芒,“杀掉见到的Master,夺取他们的令咒,抱着这等目的而行动的Servant们,你们已经是我们遇到的第三组了。”
极北之地的裸足之王。
爱林的骑士。
俄刻阿诺斯的魔女,与忒提斯的流星。
“——再加上,所有Servant的身边,似乎都看不见Master从旁支援。这样的事情,绝不是寻常之事吧?”
S注视着魔女。
Caster脸上第一次显露认真的表情。
“真没办法。”短暂对峙后,魔女轻耸双肩,数以百计的法阵亦在同一时刻消散殆尽。“被你们戳到痛处了呢。”
“看来还真是不少啊。”
Rider没好气地抱怨道。
“和我们一样,被那个女人当做棋子滥用的Servant们——大概如今也在全世界到处攻击Master,收集令咒吧。”
“棋子?才不是吧。”魔女自嘲道,瞳孔中流露出半敌视、半厌恶的恶意,宛如紫色有毒植物中流出的汁液,“……狗?……或是老鼠?……哼,总之真是不爽啊。”
“‘那个女人’是谁?是你们的Master吗?”
S追问道。
“Master?……唔,只能说,确实是与我们缔结了契约之人。”
魔女回答。
“与复数Servant定下契约,这种事情做得到吗?”
Saber凝视着面前的Servant们,飞速地思考着。
“就此打住吧,绅士的海盗先生。”
魔女伸出中指,做出一个“嘘”的动作,中止了Saber的思考进程。
“再往下就要聊到秘密了——提前剧透,岂不是太不解风情?”
神言再启,法阵遮天蔽日。
“算是给你们一点小小的忠告吧,假如你们这次足够幸运,能从我的月之杖下逃跑——那就多留意些,那些暂且还蛰伏在战场暗处,伺机而动的黑幕们吧。”
“……比如‘忒拜的毒龙’,或是‘银莲的女神’,明白了吗?”
沉默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
金乌之王颔首致意。
“谢谢,这的确是相当有用的情报。”
“不过,知道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吧?”Rider满不在乎地舞动长枪,仿佛无意之举的动作下,早已将架势重摆至备战状态,“你们真觉得自己能从这里逃走吗?”
“嗯,正是如此。”
Saber抬手撩开自己额上微微汗湿的头发,显露出残存灼伤痕迹的小臂——此前,为抵御Rider的进攻,金乌王曾短暂地将魔力凝聚在手臂上,锻成结晶,从而行使防御——现在则已经由S在交谈间隙悄然治疗完毕。
Rider不屑地咂嘴,露出小虎牙:“……能办得到吗?”
“知道吗,所谓‘结界’这种魔术,根据用途不同,会有从内部无法突破的‘牢笼’,或是从外部无法侵入的‘堡垒’之分。”
毫无铺垫地,Saber兀自讲述起了魔术基础理论。
“相应地,若是从内部击破‘堡垒’,或是从外部侵入‘牢笼’,就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其薄弱点。届时,无论多么坚固的结界,也会宛如薄冰般岌岌可危吧。”
忽然,某种直觉从Rider的脑海中一闪而过。
青铜鸟——
自始至终,一直将敌人视作“笼中困兽”而不甚认真的流星之骑兵,猛然察觉到了自己究竟是多么轻敌大意。
青铜鸟不见了——为何,要将魔力凝聚在手臂上,加以防御,宁愿自己受伤也不唤来青铜鸟回防,答案已经显而易见。
“等等,难道……”
不等Rider与Caster反应,整个结界的天空、地面、乃至于每一寸空气,忽然开始猛烈震荡起来。
“看来,放飞的小鸟,该归巢了。”
火焰自结界边境线涌入。
仿佛被弹丸贯穿而粉碎的花瓶。
仿佛被飓风推搡而崩坏的高楼大厦。
“啧,大意了啊……”
夜路帷幕,三相的恶月——俄刻阿诺斯的魔女所布下的结界,仅眨眼间即化为破碎的星屑,消融于汹涌而来的常世之浪中。
视线回到结界外侧。
瞬息万变的战场边缘,只有一位少年,冷静——甚至是有些呆滞地,注视着激烈交战的Servant们。
……又变成这样了。
……又在发呆。
……甚至,开始觉得无聊了起来。
面前眼花缭乱的战斗,绝非常人的肉眼可捕捉之物——甚至超出了MR终端单帧1/12秒的影象分析能力——C仅能在那不断涌来的热浪与爆破声中,凭借声源的移动轨迹,大致判断出Archer仍处于上风。
自己什么也做不了。
像这样的理由,足够为自己开脱吗?
问答无果。
C将注意力放到了敌对Servant身后伫立的Master身上。
“目标变更,优先除掉Servant。”——那名Master是如此下令的——少年隐约记得曾在空中自由落体时,目睹了向自己迎面袭来的巨大长枪。
C以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审视着Lancer之主。
那是一名已过中年的男人,脸庞呈现病态般的苍白与瘦削。
男人手持银剑以代替手杖,身着考究、复古风礼服,却因疏于打理而显现些许褪色。从那双黑色瞳孔中,似乎透露出一种莫名的痛苦、绝望,以及自我苛责,却偏要执拗地伪装成坚强、决意与狂热的情绪波动。
究竟怀抱着何等悲愿,会用那样的目光来观察世界呢?
——在少年自我寻问的同时,战况似乎已然分晓。
战场上,Lancer连续发动近战突进,释放魔力,组成雷光,不间歇地抽打地面,试图以此迫使Archer无法展开远程攻击。
然而,如此战术在秉持原始野性的Archer面前却并不奏效——只见野兔的双足迅捷而上,毛垫踩踏在长枪上,竟将其作为阶梯倏忽间抵达敌人面前。焰色结晶流动,阵列热启动,数枚火焰流星紧贴Lancer脸颊释放。
所幸,动力铠甲机关迅速扭转,水晶状防御机构扩张,及时偏转箭矢方向,令其只是堪堪掠过Lancer未被铠甲覆盖的左肩膀,留下了几道焦痕。
长枪挥舞,连同Archer的身躯也一并抬升,紧急出力,令铠甲的缝隙中瞬时喷薄出大量高温蒸汽。
Archer吃痛,不得不向后闪身,放弃继续压制敌人的机会。
然而,Lancer也不过留存仅仅重摆架势的余力罢了,并不能利用这份时间差从对方手中抢回战局的主动权。
“看来,阁下的力量,并不是我等能正面对抗的存在啊。”
面对现状,Lancer冷静地做出判断——毫不吝惜赞美。
“是这样吗……”
在Servant身后,持剑的魔术师轻声叹道。
“既然如此,现在要怎么办呢,Master?”
Lancer提枪戒备,同时向Master征询意见。
并未斟酌太久。
C恍惚间注意到男人眼中,那份伪装下痛苦而绝望的眼神,逐渐冷却,又瞬间如血般沸腾向上的模样。
“无妨。”
忽然,魔术师举起了他手中的银剑——直到现在,C才注意到,男人一直握持的地方并非剑柄,而是剑刃——如今殷红的血液已染红刃缘,正顺着剑身的铭文流淌而下。
“取走我的生命,以此诅咒汝身(Zabaniya)。”
“失礼了。”
Lancer垂首致歉。
“为爱而咏叹吧。”
“为爱而悲怆吧。”
电光火石之间,C想要出声提醒自己的Servant——然而他很快发现,野兔的大英雄早已动弹不得。
少年的话语哽在了喉咙里——他看见了芽,还有花苞……是花苞吗?蔷薇花的蓓蕾?……一阵竦竦作响,宛如泡沫撕裂,又宛如误入吸管的虫子垂死前的闷声……霎时,无数鲜红的藤蔓与蔷薇花突破了大兔子毛茸茸的肩胛,从伤口中洋洋洒洒、密集地窜出,蓬勃生长,转眼便化作美艳的血蔷薇丛,将Archer硬生生压至跪倒在地。
“呜……呜呜……”Archer咬紧牙关,仍然无法阻止喉咙中断续流出痛苦的哀鸣。
二重咏唱下,咒术得以完全发动。
依靠楔入Archer体内接触血液的以太块,将咒杀效果扩散至物理层面,沁入血细胞——此为曾在古老沙海下形成芽孢,留存于世的诅咒,如今依靠活祭而再现。
“于此结下。”
“于此背叛。”
血液固化。
溶源性魔神诅咒(Lysogenic Jinn)。
染杀术式。
“……赤刃誓约(Promesse du Sang)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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